阿遜的玩具箱

左手習慣的在弦上比了出來，第一把位、第二把位……
Do、Re、Mi……

還好，我還沒忘記音階。

然後抖音的時候手指應該要這樣動，而不是整隻手抖起來。


想著，突然自己都覺得很可笑了。
呵呵，我好像每次比賽的時候，都會在腦海中複習一次同樣的動作。

這種感覺大概就像聯考前要進考場時，會把剛剛念的東西在腦子裏複習一遍是一樣的吧？


呼。

我的手心，竟然流汗了……
















「好了，休息一下吧。」老師拍了下手，學生們每個都像斷了線的人偶一樣，癱坐在地上。

我站在門口，原本是打算要找她的。
但是看她練得那麼累，或許我應該讓她休息一下才對吧。

算了，還是回去好了。


「咦？你是要來找小穎的嗎？」不知道什麼時候，一個女孩站在我面前。

「呃……」我搔搔頭。
是我太常來了嗎？
我一直以為自己不太引人注意的說。
應該是小穎的關係吧，她是那種不管男生女生，都會想要多看一眼的人。

女孩回頭揮揮手，把小穎叫過來。

「嘿，你怎麼來了？」小穎從房間中央走了過來，一邊用毛巾擦著臉上的汗：「今天不是要去比賽嗎？」

我不知道眼睛該放在哪裡。
小穎穿著合身的韻律服，凹凸有緻的身材、修長的雙腿，讓我不知道該將眼神停在哪邊才不會覺得尷尬。

「對……」我低下頭，看著地板。這不全是因為我不好意思看著她，一方面也是因為比賽的結果，讓我覺得無法抬起頭面對她：「我又沒得名了。」

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。

上一次可以自我安慰說，第一次參加比賽緊張難免什麼的。但是這次我幾乎是從一年前就開始準備了。卻還是……

「真可惜。」小穎臉上露出惋惜的表情，但是隨即又浮上了笑容：「但是沒關係嘛，明年還是有機會啊！我相信你這麼努力，總有一天會成功的啦！」


「明年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啊！妳覺得高三以後還可能有時間去參加這種比賽嗎？唉，我好累了……」我坐到了地上，抱著琴箱：「我真的沒有那種材能，每次跳弓的時就會出錯、每次高把位就會按不準，最讓我不了解的是，比賽後，老師跟我說，我還是沒有把感情拉出來。什麼叫沒有把感情拉出來啊！我真的搞不懂！」

我越說越激動，但是還是咬著牙，不讓眼淚掉下來。
因為我不想在小穎面前顯得很懦弱。

「嗯，你說跳弓的時候會跳不好，然後高把位按不準，我覺得這都是多練習就可以克服的。」小穎也跟著我坐到了地上：「但是，至於感情嘛……」

小穎將琴箱從我的手上拿走，緩緩的打開它：「來，告訴我，你現在看到什麼？」

小穎這是要逗我開心嗎？我苦笑著：「小提琴啊。」

「不對，再仔細看一看。」小穎很認真的說道。

我努力的端詳著那隻咖啡色的長頸木頭盒子，再望望小穎。


她這樣真的好漂亮。
頭髮綁了個馬尾，然後幾絲髮絲垂在她的臉上。

清澈的雙眼加上……

「你在看哪裡啊？！」小穎拍了下我的頭，把我的視線重新拉回小提琴上。

「我看不出來啦！難到妳要我說那是一隻被放在箱子裏的北平烤鴨嗎？」

「呵呵呵，」小穎掩著嘴笑了起來：「笨蛋啦！才不是咧！」

我喜歡看她笑。

不管心情再怎麼不好，只要看到她笑，整個世界就像突然放晴了一樣。
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常來找她的原因吧。

「你看，這就是你沒辦法將音樂拉出感情的原因了。」小穎收起笑容說道。

我還是不懂，這跟我的音樂有沒有感情怎麼會有關係？

「我問你，你拉小提琴的時候，會覺得很快樂嗎？」小穎靈巧的手指輕撫著琴弦。

「快樂？怎麼可能！」我搖著頭：「妳又不是不知道那個老師每次都一副『拉不好就砍死你』的樣子，誰快樂得起來啊。」

「不對喔，老師是老師，但是快樂是你自己要找出來的喔。」小穎蓋上琴蓋：「你覺得我跳舞的時候很快樂嗎？」

「當然啊！妳得過縣冠軍，還是學校舞蹈隊的主將，這樣當然……」

「不，你看到的是結果。」小穎站了起來：「練舞，不會比練琴輕鬆多少喔。可是你想，如果我在練的過程中，找不到半點快樂的話，我會撐得下去嗎？」

「這……」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，因為我一直覺得支撐我練下去的動力，就是比賽得名而已……

快樂？
我從來不覺得拉小提琴是一件很快樂的事啊！

按弦按到手指都長了繭痛得要死，然後同一首曲子反反複複的必須練上幾百遍，拉不好的時候還得被老師兇；更別提我不知道犧牲了多少別人在休息、在玩的時間去練琴了。

這樣子怎麼可能會找到快樂呢？


「要開始了喔。」剛剛的那個女孩過來拍了拍小穎。

「嗯。」小穎笑著：「你自己好好想想喔，如果你能找到一個讓自己快樂的理由，你就會知道怎麼將感情放進音樂裏囉。這種快樂，不是那種比賽得第一名或別人稱讚才會有的喔，而是一種，當你一拿起小提琴，就會感到雀躍不已的心情。」

「嘿，等等，」我也站了起來：「那，妳快樂的理由是什麼呢？」

「我啊。」小穎神秘的笑著：「秘‧密。」